南风漱書

【蔺靖】暮雪白头【捌】

元佑六年,大梁七皇子萧景琰受封太子,入主东宫。
       
次年,梁皇驾崩,萧景琰登基称帝,改年号祁和,建新军长林军。梅长苏隐退,自此不问朝政,据传,目前落脚在云南穆王府。
       
而此刻,朝堂之中,首座之上的新帝脸色却漆黑如墨,低沉的气压弥漫在大殿中,殿前已跪倒了数位重臣,都低头沉默不语,就连照入的阳光在这种氛围中也变得压抑异常。
       
“诸位爱卿近日可否是无事可做了?连朕的家事也要诸位开始操劳,我大梁是已经一统天下了,还是已经海晏河清,四海升平了?”
       
“陛下息怒,”又是一位老臣从班列之中走出,跪下,顶着来自上方的庞大低压和怒气,再次开口说道:
       
“陛下,立后与皇嗣乃是国祚和社稷之根本,万万不可有所差池。更何况自陛下登基以来,基本上不理后宫,后位更是一直空悬,臣恐……”
       
“恐什么?竟已经连续数日奏折中大半都是劝朕早日立后的。尔等是觉得朕命不久矣了吗?”
       
“臣等不敢。”
       
“退朝!”
       
先皇刚逝世,应按规矩守三年国丧,期间不能成亲;国家刚刚稳定,百姓生活还未恢复,怎可考虑立后一事;边境刚定,国库空虚,不宜大肆铺张,立后之事日后再议……所有拒绝成亲的理由都已经被不想选妃的皇帝用了个遍,眼下的“燃眉之急”此刻却是真的无法解决了。
       
稍顷,萧景琰褪下朝服换上便装来到了太后宫中,就连宫门口的宫女都能感受到这位年轻帝王身上的熊熊怒火,无不战战兢兢的行礼,大气也不敢出一口,小心翼翼地侍奉皇帝落座后,便低头退下,不敢稍作停留。
       
太后此时正坐在案前,一份一份地看着各地送上来的后位候选人的画像,时不时地轻轻点头,露出满意的神色。而萧景琰此刻看到此景,本来就烦乱的心绪更烦躁了几分。太后随手从一叠画像中取出一张,好似没看到景琰的脸色似的问道:
       
“来,皇上看看,挑哪个好呢?”
       
萧景琰呼吸一滞,漆黑的脸色又带上了几分绝望,沉默良久后才缓缓说道:
       
“母后定吧……”
       
祁和三年,七月初七,梁皇大婚,一后二妃同时入宫,普天同庆。
       
鲜艳的红色在这冰冷的宫殿中弥漫,为庄严与冷寂添上了一丝温度,京城之中也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,街道两旁也挂上了艳红的绸缎。
       
皇宫中梁皇寝殿。
       
与外面的喜庆相比,寝殿中反而显得冷清,只是将屋中的白烛换成了红烛,添了几匹红色的纱缦,除此之外,竟也就只有衣架上的喜服,才能察觉到今日的喜事。
       
萧景琰此刻依旧是一袭玄黑常服,坐在案前批阅着几日来要紧的奏折,时而停笔,蹙眉思索,时而朱笔急点,批上改进方法。高湛侍立在一侧,也一言不发。偌大的寝殿竟寂静的只剩下了空洞的回音
       
“陛下,”从殿外进来的宫女跪在帘外,“太后说吉时快到了,还请陛下早做准备,以免耽误了时辰。”
      
又是一阵静默。
      
“朕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
      
年轻的帝王没有抬头,只是示意自己已经知晓此事了。
      
批完了最后一道奏折,萧景琰停下朱笔,半躺在贵妃椅上,一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银扣,银扣上细细的雕琢着松纹云海的图样,散发着柔和宁静的气息,半分不似它的主人那样放荡不羁,潇洒江湖。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,一滴热泪从眼眶中滑落,溅在了手中的银扣上,泪水顺着纹路蔓延,攀上了萧景琰的指尖。若我不为君王,可否能留得住你。白衣银扣,不减相思,未解愁肠,来时岁月静好,春风轻送,去时山抹微云,细雨斜阳,我曾愿为你踏遍烟月微茫,却逃不过身不由己,再见无望。
       
“陛下,时辰马上就到了,还请陛下更衣准备。”
       
“知道了。”萧景琰轻轻将银扣上的泪拭去,抬手,将银扣扣在了自己的右耳上,轻笑一声,但却并无丝毫的喜悦之感。
       
“来人,宽衣。
       
萧景琰一身大红色鎏金九龙喜袍,头戴朝服冠冕,腰间一条正红色盘龙纹腰带,坠着一块龙凤呈祥玉佩,右耳上一枚银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而即便是在大婚之日,萧景琰脸上的冷峻也并未减少半分,反而时不时地蹙眉,扫视四方,没人能看懂这位帝王眼底的情绪。
       
皇后柳宁亦是一身喜服,向他缓缓走来。萧景琰仿佛被这红色刺到了,不禁轻轻眯了眯双眼。

‘蔺晨,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…’

一丝迷惘很快地从萧景琰眼中闪过,便又恢复了清明,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:
       
“都这时候了,他自是不愿来的,还想他做甚。”
       
大婚的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,就在新后接受朝臣跪拜,正式授凤印之后,萧景琰走出大殿,冠上的十二瑬珠让他看不清所有人的神色。
       
突然地,一只白鸽闯入了他的眼帘,那只鸽子一只翅膀有些受伤,足部还在滴着血,飞得摇摇晃晃还时不时地向下坠落。可是萧景琰却在这小小的鸽子上凝固住了目光,原因无他,那鸽子足上缠着一个青色的信箱,是琅琊阁事!萧景琰没由来的心口一阵抽痛,险些站不住身子,他突然觉得恐慌向他袭来,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。鬼使神差的,他命人抓住了那只鸽子。有些颤抖的手解下了那个小小的信筒,光是展开信纸便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当上面熟悉的字映入眼中时,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皇帝,脚步却踉跄了一下,脸色也变得苍白,浑身的血气仿佛被人抽去了一般。
       
还未等到高湛上前询问,萧景琰一把摘下朝冠,向宫外快步奔去,接过侍卫手中的马,翻身而上,向宫外狂奔而去,留下了一殿瞠目结舌的朝臣。
       
“这……这可如何是好?”
       
“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       
“陛下跑了,这……”
       
大殿在短暂的寂静后,开始变得吵闹,最后声音几乎要将金銮殿掀翻。
       
“不如去找陛下吧…”一个文臣的声音从人海中传出来。
      
“对啊。”
       
“这倒是个好主意。”
       
“可是谁去找陛下呢?”
       
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,大殿之中又变得安静了,朝臣们面面相觑,一时之间竟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。
       
就在僵持的时候,蒙大统领从殿外走入。
       
“陛下呢?”
       
“刚刚出宫了……”
       
“什么!”
       
随即蒙挚转身,大步向殿外走去。
       
“战英,带上御林军,出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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